糊拉汰 潘江涛
“糊拉汰”是磐安方前的风味小吃。光从字面上理解,糊拉汰颇像粥、羹之类既黏且糊的吃食,及至见到庐山真面目,才发现此类望文生义的尴尬——错把小伙子认成了大姑娘。 早先的糊拉汰是把玉米面调成稀薄的糊状,用手把它摊在镬里拖拉成半球形的薄饼,形状颇像农家用来炒菜的小铁锅,一次一个,制作十分便捷。 糊拉汰又叫“糊拉拖”、“糊拉拓”,概因方言“汰”与“拖”、“拓”谐音。而从制作技法上分析,无论是“拖”,还是“拓”,都比“汰”更能准确表达“糊拉”之意,只因约定俗成,叫顺了“糊拉汰”而已。 糊拉汰的制作工艺虽说颇像街头小摊的鸡蛋饼,但技术含量更高。因为糊拉汰通常是在镬里进行的,玉米粉调水的稠薄,铁镬里油量的多少,灶膛火候的强弱,都要恰到好处。三个方面,只要有一方稍有闪失,遢上的粉糊不是“溜”了,就是“粘”在镬面上起不来,“糊拉汰”最终成了一塌糊涂。而在巧妇手下,出镬的糊拉汰张张厚薄均衡,松软适度,鲜香可口,简直就是中国的“比萨饼”。 原先,糊拉汰大多只用玉米粉,受条件所限,作料也只有葱花、盐和味精。后来,有人尝试着掺入适量的小麦粉,出镬的糊拉汰竟比单纯用玉米粉制作的更松脆。而等我们吃到糊拉汰时,已是开放搞活之后。涂撒在糊拉汰表层的配料,除了喷香的猪油外,还有细细的腊肉丝、土豆丝、南瓜丝等。讲究一点的,甚至还要打入鸡蛋增味。一口咬下去,糊拉汰的鲜香要比鸡蛋饼更出彩。 方前是磐安县的东大门,紧邻台州的天台县。方前人习惯用“女客”称呼结了婚的女人。倘若新媳妇在夫家头一回下厨房,婆婆总要让她做些“糊拉汰”或“麦饼头”(玉米饼)待客,既试探新媳妇的厨艺,也考量新媳妇的灵巧。要是本乡本土的新嫁娘,这种“面考”当然纯属多余。而方前姑娘一旦外嫁,她笃定会在婆家一展身手。说不定,这“糊拉汰”之手艺,还能和谐婆媳关系。 朋友的妻子是个方前人。恋爱时,他隔三差五地前往方前看望伯父伯母。这份殷勤,既是取悦女友,也是冲着她家的那些小吃。然而,人是奇怪的动物——视觉会产生“审美疲劳”,嘴巴也会得“厌食综合征”。这不,结婚才几年,他便推三阻四,躲着上门做客。问及缘由,他说,丈母娘待女婿,客气没得说。但餐餐“小吃”,哪里消受得起啊——见着面食,胃就泛酸。 把小吃当主食,甚至把点心当正餐,天天顿顿如此,无疑是种“恶吃”。还好,朋友之妻是个明白人,一旦回到娘家,就让妈妈用纯玉米面烙制,并不忘露一露当年练成的厨艺。还别说,夫妻俩一个在灶台上忙碌,一个在灶膛里烧火,一家老少则围着镬灶等吃糊拉汰,实在太有“家”的味道。朋友手勤,又耳濡目染多年,也曾上灶台献艺。哪想,手艺到了,原料不对;原料对了,柴火不对,差哪儿都不行,只能乖乖地打下手。 生活是门艺术。想要糊拉汰吃出别样的风味,对制作和烧火都是一种考验,只有灶台灶膛配合默契,才能让糊拉汰松脆得恰到好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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